大水淹了上海滩

瞻之在前

第二封情书

#情书黑花#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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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复:


第一封情书  @-照浮屿- 


“ 天热得人心烦,蝉整日地叫,只有你的信还是五月的湿度和温度,完整地存着北京的日夜晨昏。你送的初夏我收下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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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:



我从外边回来时想着你,打开信箱时想着你,于是你的名字就出现了,我简直要道一声心诚则灵。展开信时最先看到你 “解” 字的末尾,那儿洇开的墨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,大概你四处去找邮票时忘了钢笔还压着纸。之前我去长沙一个古董行,店员给我递了张你的名片,本来应该退回去,但想着上面有你的签名章,我没舍得还给他,只好买了个鼻烟壶回去。那一看就是假货,我亏了大本,说什么早知道也没用,只盼有人能发明一个移动邮箱。


随信寄来的干花都很好,没有压坏,我把它们当作我想你的奖励,夹在你最不高兴看见的那个相框里了——那张你师傅给我的照片。你要是不答应的话,自己来找我换掉,最好快点来。现在是六月二十八号,你大概已经吃腻了豌豆黄,可我正打算自己试着做一做。天热得人心烦,蝉整日地叫,只有你的信还是五月的湿度和温度,完整地存着北京的日夜晨昏,你送的初夏我收下了。


我看了北京的天气预报,日日高温干旱,要一口气持续到七月底。但夏天着凉也不是小事,你出院之后没有医生盯着,要照顾好自己。我想你此时正坐在西窗边,送信人总是傍晚才走到你那儿,你正在看云朵和夕阳吗?对了,五月的北京来了寒潮,你身上疼不疼?


真想把那只鹦鹉随信寄给你,好把你每日的话转告给我,你不见它学舌,因为它还怕你。你的声音太会骗人,我什么都听不出。其实,不管白小姐说什么你都会觉得很对吧?你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我看的。你梳整过的痛苦一板一眼,你心里清楚,这样会更累。我不劝你什么,只要你好好休息,我才答应你一起再去德国。


我觉得德国的确适合你,那儿常常下雨,人都不打伞,走进走出都是湿漉漉的。读书时我很恼这天气,是因为你我才喜欢雨天的。你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在杭州消夏,日日大雨?有一次天阴得厉害,乌云低徊,你跑到廊下踩水,泼了满身湿,你穿了件浅灰的衣服,一沾水全变成深色贴在身上。我记性和你一样好,不会错的。青石板地映出廊顶画上的璧色天水,芭蕉叶子堆满了雨滴颤颤巍巍,而你偏要在树下……一场梅雨里落下一整个岭南。我不讳言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爱上你,生命清醒的感觉根植在雨水中,被你整个封起带走了——而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雨天了,想念你这件事成了干枯的梦,雨臣,我是诚实的。


昨晚在车上梦到你,梦到你站在楼上隔着窗同我讲话,路灯昏黄,闪烁间看不见你的脸,可我知道是你。醒来发现火车还在黑夜里走着,连绵的群山向后退去,可起伏的线条无边无际。我知道离你越来越远了,你提起过茨维塔耶娃,不知你记不记得她给里尔克写过一句诗:“如果我们一同被人梦见,那便是我们的相逢。” 你明白的。


上次去德国时是春天,下次我们冬天去,慕尼黑和海德堡都行,雨水多。或者你更想再去一趟柏林?上次你叫我读黑塞的Das Glasperlenspiel给你听,说是我喜欢,其实我更偏爱霍夫曼斯塔尔,还有里尔克的短诗,我年轻时候每一期的自由报都买过,就是为了看他们。我在车上读完了Das Buch von der Armut und vom Tode,有一段很喜欢,试译给你:


使我成为守望你的辽阔的人,

使我成为石上的凝听者,

赐我双眼,让目光铺展

在你海的寂寞。



我再过几天又要往北去,所以今天吃了佛跳墙,真的很难吃。我没有礼物能送给你,不过八月份我北京那个院子里的葡萄该熟了,有空帮我吃掉吧。


祝好。


……


把信封好发现竟然下了雨,又拆开来,好让信纸受受潮,寄一点雨水给你。


不尽欲言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齐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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